谁在说谎?
就同一事件,当事双方各执一词,对内幕描绘相左时,谁是说谎者?或者完全不扯谎的人在NBA压根不存在?
世上最扫兴的事,莫过于千辛万苦搞来一只肥鸡炖上,却被人釜底抽了薪。比如,万年苦主洛杉矶快船刚和巴伦-戴维斯聊得差不离,心中暗思内有布兰德、卡曼,外有戴维斯和埃里克-戈登,老中青搭配,将要组成联盟第一矮壮阵容。正想得美时,费城76人一个闪电交易送森林狼占个便宜,握着工资空额嚷嚷“费城离你老家皮克斯基尔只有150公里”,就把埃尔顿-布兰德给扯走了,气得老邓利维跳脚便骂:“布兰德是叛徒!”然而布兰德经纪人却矢口否认,认定着老邓是错把烈女当了荡妇。这事和斯特恩与多纳希口供不合,同为今夏两大乐事。新闻自由的最大好处,就是在一件事上,可以听到两张嘴说出两种——或两种以上——的声音。
类似的事例是90年代初,巴克利行将离开费城时,记者们追究前因,把巴胖子诸般丑事都挑了出来,第一条罪状就是散漫:选秀前,这家伙还只是275磅体重,可是等费城动了第5号签去摘他时,已然是个291磅的肥猪了。
然而巴克利自传里的说法与此不同。按他的说法,他很知道头三位必然是奥拉朱旺、萨姆-鲍维(波特兰开拓者队史上最大的笑话)和乔丹,又知道手握第四号签的达拉斯小牛队决然不会选他,“他们脑子没那么灵光”。费城乐得拣个便宜。然则76人与巴克利私下商量时,却很有些空手套白狼的意思:他们只余了六万五千美元年薪的空间,却还对巴克利挑三拣四:“嗯,282磅?你最好减到275磅,两天后再来体检……”巴克利前则满口答应,转身回家,两天内吃足了二十餐。两天后脑满肠肥,打着饱嗝上了费城76人的磅秤,结果可想而知。
当然,费城最后开掉了两个球员为他腾足了空间,这段姻缘尚算美满,只是费城可没有就此把291磅这个天文数字给生咽了,多年后还拿出来抖搂一番。人走茶凉算旧帐,可见非独快船一家而然。
当然巴克利性子鲁直,因此误会频发。苦胜网队之后,撂给新泽西一句“这比赛输了我们都得回家打老婆”,就让美国一群闲家的女权主义者群起而攻之。到1988年,纽约有记者找大卫-斯特恩咬耳朵:巴克利赌球啦!问:果真?答:正是!亲耳听见他和马克-杰克逊在场上边对打边说赌多少多少美元来着!
斯特恩一听立时急了,连声惊吼把巴克利和杰克逊扯来办公室。这两位爷本是NBA史上各自位置最擅长用屁股打球的人,到此不免莫名其妙。听总裁一通喝问,巴克利便答:“那时我们在打赌玩儿呢。那时我罚球,他站一边嘘我赌我罚不进;回头他投三分球,我也赌他罚不进。”按巴克利自己的观点,无非是俩人打嘴仗说垃圾话说过了头。可爱复可厌的纽约记者神经过敏,听风以为有雷阵雨,谎报了军情。
和巴克利一起并列90年代大恶人的查尔斯-奥卡利,说起话来也时时显得荒诞不经。许多人相信,他是中了纽约主教练帕特-莱利的邪,散播些言论来打心理战的。譬如1999年,被纽约卖去猛龙后,他的“坎比在纽约呆不顺”被认为是恶意诅咒,结果不幸如他所言。当37岁老尤因和媒体说“莫宁是东部第二中锋,我是第一”时,奥卡利又说:“帕特里克老了。”当卡特与猛龙两情相洽时,他却一口喝出:“格伦沃德是个傀儡,卡特的老妈才是猛龙真正的经理!”直到2005年,猛龙管理层倦于卡特的消极避战,终于同意交易他时,人们才多少想起奥卡利的前话:可称为内幕先锋了。他最具有破坏力的一次揭伪,是2001年的一次采访。当联盟歌舞升平、斯特恩在镜头前不断述说“联盟正处于上升期,要继续树立公众健康形象”之类场面话时,奥卡利却晴天霹雳的来了句:“联盟60%的人吸大麻!”斯特恩大怒:“他要是掌握了证据,就该上报球员工会!”
的确,对斯特恩来说,把NBA从70年代末的吸毒联盟提升到21世纪初的电视转播宠儿,谈何容易。他的商业联盟帝国正在脱离劳力形象,商务装、零容忍,NBA正要走向高尚白领健康形象,此时有人大呼这是个吸毒联盟,让他老人家情何以堪?然而此后,NBA球员没给斯特恩争气:艾佛森、克里斯-韦伯、安东尼们,纷纷连人带大麻被缴个正着,前两年还未被麦克米兰整风的波特兰“监狱”开拓者队,甚至可以组一支大麻首发阵容。直到2008年总决赛前,小牛队跳投手感一向抽风的约什-霍华德也被揪出,成了大麻团一员。滑稽的是,2005年,他接受采访时还故做清纯:“2003年,我听说新秀有70%的人吸麻,好可怕呀……我嘛,我不吸毒!”至此回想2001年奥卡利的“60%”论和斯特恩的“知道你就举报啊”的卫道士嘴脸,哪个更接近近真相,已无悬念了。
巴克利、奥卡利这类人,深明职业篮球的阴险黑幕,又我行我素惯了,真相不真相,无非当逢场作戏。然而2007年夏天,为了真相,却真闹出了史上最戏剧性的肥皂剧之一。2007年5月28日,科比在史蒂芬-史密斯的一次电台秀和KLAC电视台调频570《石油与金钱》栏目中两次确认:他要求被交易。理由?他认为自己被骗了。
众所周知,2004年夏天,当鲨鱼东游去迈阿密时,湖人管理层中确实有人告诉过媒体:科比不想让鲨鱼留在湖人了。而科比却说,2004年,奥尼尔离开湖人之前,杰瑞-巴斯亲自从意大利打电话告诉科比:“鲨鱼走定了,我不愿付这么多钱给他。”
科比说,巴斯当时还附带了许多美妙的允诺:“我们会竭力让湖人保持在夺冠球队的行列中,以你为核心建设球队”。可是,他又得到了另一种全然不同的消息:2005年,巴斯便给了主教练菲尔-杰克逊另一种截然相反的嘱咐。这个瞒天过海的阴谋据说是这样的:巴斯希望湖人不要在球队开销上破费太多,他希望湖人能通过一个相当长的周期来重建。
鲨鱼也不是省油的灯,玩弄记者的本事一流,球队老总们跟他玩阴谋也难求一胜。他的第一份大合同,便是尔虞我诈来的。1996年夏,鲨鱼直飞洛杉矶,签了那单七年一亿二的合同后,奥兰多人纷纷说他言而无信,先前还“我爱奥兰多”呢,怎么就临时背叛?魔术队管理层则说,他们尽己所能开了高价,可鲨鱼却开口要一亿五!然而鲨鱼自己的版本是这样的:魔术看他缺阵之后,便士才华锦绣,带队成绩甚佳,于是琢磨压价。总经理约翰-加布里德对鲨鱼这么说:“我不能付给你多过便士的钱,我们不希望他不开心。”孰是赎非?如果按着鲨鱼编故事的能力,似乎他有得了便宜卖乖倒打一耙的嫌疑,但魔术却也有2004年交易麦蒂前后落井下石的不地道记录。
2006年5月,拉里-布朗和纽约蜜月到头。伊塞亚-托马斯一副仗义状力保布朗:“外面让他走人都是谣言!你们放心!”而《纽约每日新闻报》却说,“刺客管不了事,这是老板杜兰才能拍板的。”布朗大呼冤屈:“刺客买的都是我不要的球员!”可杰伦-罗斯却出来反抽:“布朗说纽约没有他想要的球员?胡扯嘛!纽约最近几笔交易都是他点头的!”直到布朗下台,他才大概弄明白。表面力保他、发动8位球员轰他下台,跟着老板指示缓慢对他进逼的,都是伊塞亚-托马斯。
当然,也并非诚实君子就遇不到是非。本来凡事如果版本不一,必有一人说谎,掰开揉碎摆台面上说就明白了。但2007年春天的那个案子,却真是说不清道不明。2007年4月16日,圣安东尼奥马刺与达拉斯小牛的比赛。老裁判克劳福德将板凳上哈哈大笑的蒂姆-邓肯逐出场外。
走出球场的邓肯低着头,抿着嘴,毫无表情的说了一个版本:“他盯着我,然后说‘你想打架吗?’……我整场比赛只对他说过一句话,那是一次投篮后我说,‘我被侵犯了’,整场比赛,我就说过这么一句话。”克劳福德的版本则是:邓肯“整场比赛都在投诉,即使回到替补席,还在我背后不停抱怨。”
2008年6月,克劳福德的吹罚让湖人经历了总决赛39分的败北,以及波士顿事隔22年的又一尊总冠军。此时他冷静克制,和一年前气急败坏迥然相异。正直如他,诚实如邓肯者,谁曾说谎?你永远无法揭开谜底。